杨东平：重新定义学校

杨东平

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

根据杨东平老师11月4日在2017杭州名师名校长国际论坛大会发言速记整理。

各位老师，各位来宾，大家上午好！

大会给我一个命题作文叫做“重新定义学校”，这么高大的主题，我一听头都大了，再冷静一下仔细一想，这不就是畅想未来吗？这是我们的强项，我们天天都在心潮澎湃地迎接未来。但迎接未来也是有一个误区的，我们回想一下十几年以前，21世纪快要来临的时候，我们同样心潮澎湃，当时我们觉得21世纪一到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结果没想到21世纪已经过去17年了，我们好像还在原地踏步，困扰中国教育的一些深层次的问题比如严重的应试教育、严重的学生负担等，并未根本解决，甚至正在加剧。

而未来教育主要存在在各种论坛当中，包括今天的论坛。所以我们迎接未来的时候，对于未来要有一个很清醒的认识。但未来的确也已经到来。

有一个最新的故事，今年夏天机器人参加了数学的高考，满分150分，他得了105分，成绩不算太好，据分析主要是语文没学好，审题有困难，所以证明我们对于新高考的改革，依然是语文为王，明年估计会长足的进步。

那么问题就在于此，机器人都可以高考了，我们何必再培养考试机器呢？据我了解，上海现在对于学生的训练，小学生一年级的作业10以内的加减法一分钟做30题，二年级为100以内的加减法一分钟30题。我本来以为是个别学校的情况，后来他们说是常态，都要做，不然小孩过不了关。后来我问了一下北京的数学特级教师，他说北京也有这个题，一分钟做10题，心算。

总而言之，都是在训练考试机器人的做法。

那么在世界范围内，为未来培养人才的新理念、价值和理论都已经出现，而这些概念现在也越来越得到广泛的认同与传播，包括21世纪的核心技能、关键技能、核心素养、多元智能理论等，这些都为未来培养人才的教育提供了崭新的理论，更重要的是实践也已出现，创新型的学校在美国、中国都已经出现，正在快速地发展。著名的美国的ALTSCHOOL是基于互联网技术的平台在规模化的教育下实现个性化教学的创举。他们的概念是“教育+设计+程序+创意精神”，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以儿童为中心实现个性化教学的学校。

另外一个著名的就是美国的一个特许高中——HIGH  TECH  HIGH，最近有一个广泛的纪录片《极有可能成功》就介绍这个学校，学校跟一个车间、博物馆没有很大的差别，很多人质疑他们学校的教育品质，但他们也可以拿升学率说话，98%，远远高于当地学校平均升学率的学校，而且他们也已经开始规模化地复制。

全球化时代的大学也已出现，这就是著名的MINERVA（密涅瓦）大学，他们的理念是“世界等你去探索，未来等你去定义”。这是一所没有教室、操场、图书馆的微型大学，在旧金山租了一栋公寓楼，每个学期在全世界不同的城市上学，以社会作为自己的课堂，利用社会的资源，它不需要自己再建一个体育馆、游泳池，全社会的资源都以为他所用，培养全球化时代的未来领袖。等到他四年毕业的时候已经在全球8个地方长期地生活过，对于当地的文化和人脉的积累都已完成。这个学校虽然没有常春藤学校所谓的资格，但其竞争性和可发展性要远远超过常春藤，所以无论在中美，都成为学生竞争最激烈的学校，已经有一批中国学生进入到这个大学了。

在北京也出现了一批创新型的小微学校，在回龙观著名的日日新学堂，融合中西方的教育精神，没有考试，没有排名，已经办了若干年了。

著名的一土学校，是盖茨基金会中国区首席代表李一诺女士创办的，她是一个“白骨精”，拿了几十万美元的年薪，但子女的上学问题解决不了，自己创办一所学校。我问她什么意思？一个土学校，白手起家，在北京一所中学租了两间教室自己办学。由于它是一所崭新的学校，我个人认为它建立在全新的理念上，有一个教师团队，有一个工程师团队，因为她老公是微软的工程师，有一个巨大的微信社群（奴隶社会），有几千个粉丝，发了上千篇文章，所以这是教师团队、工程师团队以及微信的社群团队来支撑一个崭新的学校。

成都先锋学校也是一所著名的创新型学校，他一开始接收的主要是那些高考落地，学习无望，有网瘾的不可救药的学生，经过在先锋的学习，最后将他们送到国外的大学，现在将其理论与实践加以提升，变成了一所崭新的创新型学校。

成都还有一所创新型学校——好奇学校，也是吸引了很多具有各种禀赋的在常规的学校不受待见的学生，给他们一个全新的学习环境，把“学霸”变成“玩霸”，原来叫“钥匙玩校”，如何通过游戏在快乐中获得学习和成长。

我们大致可以总结未来学校的一些特点：

首先，它的价值是以儿童中心的，重视个性发展和创造性，追求真善美和幸福人生。所以在此意义上，它是高度人文性的。同时，它是小规模的，小班小校，学习时间弹性化，混龄学习。按照儿童的天性来组织教学。第三是个性化教学，项目式学习。

我们的教育曾经经历了个性化的精英教育，后来进入了集体化的大众教育，现在在进入个性化大众教育的阶段。

个性教学，学校、学生、社会、家庭构成一体，家校合作，多重的学习中心，多种教育资源，采购社会服务，文凭的重要性逐渐被其他的各种证书的重要性所取代。

这是我们对未来学校的一些特点的归纳，这个未来已经部分地存在于我们的现实之中。那我们的问题是如何从现实走向未来，我们需要回答的问题是变革究竟是在哪里发生的？谁在推动变化？

那我们可以看到，在这种新型的学校当中，互联网技术、IT是最重要的推动力量。另外，是一种崭新的学校制度，即特许学校，他们成为教育创新的一个生长点。第三是一些教育创新者，他们从自己的实际出发来做各种各样的教育变革。

美国特许学校

美国的特许学校我需要特别地加以介绍，这是美国从90年代开始进行的一项学校制度的改革，由教育家群体向教育局提出申请来承包这所学校，用崭新的理念和教学方法，一般是将社区里面最薄弱的学校交给这些人去办，办成一个非常具有吸引力的创新型学校。刚才讲的HIGH  TECH  HIGH都是这种学校。到目前为止美国已有5000多所特许学校，在校生近200万人，成为美国教育创新的基本制度与创新基地。

类似英国的自由学校，拿出一批学校进行学校改制，自由学校、特许学校的公办学校性质不变，政府拨款不变，但由教育家办学，这就是区别，而且它还有一些特权，不用到教育局去开会汇报，我给你签一个协议，三年以后你来验收，在此期间学校享有充分的办学自主权，这是教育家办学，改变行政化的弊端。

在家上学

在家上学，这也是一个教育创新的崭新之潮流，有利于教育的个性化、高品质、灵活性。美国的在家上学也是从原来的非法到后来的合法，现在在50个州已经全部合法化了。在家上学的学生是美国常青藤大学的首选，他们的教育品质和人格发展都是属于最好的。因为大家可以想想，它是最小的小规模学校了，所以它的个性发展能够受到最好的对待。当然，在家上学，它究竟怎么实施，这是另外一个问题，在美国已经获得了广泛的社会性的支持，但在中国，第一，现在它还不合法，第二，它现在还在单打独斗，缺乏社会性的支持。

这里边特别重要的，我们要认识一下台湾地区教育的新变化，从2015年11月，台湾地区通过了一个“实验教育三法”，包含：《学校型态实验教育实施条例》、《公办学校委托私人办学条例》、《非学校型态实验教育实施条例》。

“实验教育三法”的颁布，使台湾的教育创新，教育变革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其中包括学校形态的教育实验，要拿出一定比例的公办学校5%—10%允许教育家办学，不归教育局管了，就你自己提出自己的设想，经批准以后，你来实施。

台湾地区的教育改革在很大程度上提示了我们教育制度变革和学校制度变革的一个方向，这是一个世界潮流。我们现在还在进行课程改革，还没有进行到学校变革，而全世界的主流是学校变革，从特许学校、自由学校到实验学校，都是如此。所以我们需要从课堂的革命走向学校的革命，通过公私合作，委托管理，实现教育家办学，开放民间办学，鼓励创新创业，使得在家上学，小微学校合法化。

教育变革有很多方向，通过体制改革，实行委托管理，改变考试评价，放开社会资源，开放办学，实行弹性学制，半天上课，减少考试和作业等，都是题中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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